一百多年前山东砣矶岛,茫茫海面上一支木桩扎成的筏子浮浮沉沉,筏上坐着兄弟三人,顺着洋流漂过渤海。乘筏渡海的兄弟仨姓邵,落户獐子岛镇大耗子村。这是百年前向东北移民大潮的缩影,人们称之为“闯关东”。
在獐子岛,几乎每一家都有同样的故事,大多数岛民都是“闯关东”的后人,在他们的血液之中似乎已烙印下海洋的基因,入海、闯海创造着更辉煌的成就。百年后的今天,第五代“闯关东”又漂洋过海,这次却是出海离岛,诠释着海洋新的内涵。近日,记者踏上獐子岛,两位8旬老人向记者讲述了海岛的百年变化。
先辈:坐着筏子漂洋过海
“那爷仨儿的事,父亲讲了一辈子。 ”82岁的邵永锡念念不忘七八十年前父亲讲述爷爷们漂洋过海时的满脸骄傲。
邵家是大耗子岛上3大姓氏之一,老家在山东蓬莱砣矶岛。“渡海那是老鼻子年前的事,谁也记不准是哪年了,那时光景不好,家里揭不开锅,我爷爷哥仨一合计,干脆赌一把……连艘小船都没有,扎了一支筏子,架上根橹就下海了。 ”“闯关东”的那个年代,北方富饶而神秘,在人们眼中那里蕴藏无尽的宝藏。辽东沃土上遍地是宝,种下粮食就能丰收,苦于生计的人们迁徙千里,形成移民大潮。
王天勇生于褡裢岛,他的祖父也是这支迁徙大军的一员。当时大连还不是城,祖父在海上漂了好几个月,“那会儿也没有罗盘,全靠感觉,只知道一直向北。 ”祖父从山东漂到旅顺口,上岸觉得不好,就坐着筏子沿海岸线继续向东。到了皮口还觉得不好,听人说南边有岛,又坐筏子继续漂。
一个岛一个岛地看过来,最后选在了褡裢岛。“那会儿岛上也就几十人,连个房子都没有,老辈人搭窝棚住了好几年。 ”王天勇说。
大耗子岛当时有七八十人,邵永锡爷爷当家,兄弟仨从长工干起,帮人种地、出海捕鱼,多年攒下不少家当。兄弟仨生儿育女,逐渐成为岛上的大户,但日子却更加艰辛。“我爷爷30多岁就走了,那会儿父亲还小,也得挑门过日子。 ”邵永锡说。
祖辈:艰难度日离岛求生
邵永锡的父辈们几乎一直生活在动荡中,从甲午战争到日俄战争,长山列岛一直处于战争前沿,是兵家必争之地。长山诸岛海贼滋生,屡屡登岛抢劫。“我父亲也是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二。 ”邵永锡说,那时大伯给人做长工种地,老叔在海上打鱼,父亲自己弄了一条小舢板往来大连跑买卖。“那条船就3根帆,只能装20多袋粮。 ”那条船给幼年的邵永锡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那会儿獐子岛有了私塾,小耗子岛上有位老先生,我父亲就让我上学去了,我就坐那条小船过海上学,一趟要 40多分钟。 ”那艘小船维持着全家生计,跑去大连顺风需五六个小时,赶上逆风,三五天都在海上漂。父亲每次出门都要带足干粮。
日子越来越艰难,在日本控制期间,接连颁布法令,限制物价、更换货币、甚至实行灯火管制。《獐子岛镇志》记载,1940年伪满洲国实行展示经济统制,以强征办法推行粮谷“出荷”。生活必需品实行配给,百姓食用大米都被视为“经济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在那年,我父亲决定搬出海岛。 ”那年邵永锡8岁,在岛上生活几十年的邵家离开海岛,搬到了皮口镇居住。“离开那天父亲很难过,爷爷打拼下的家业没能维持下去,他舍不得离开海岛。”邵永锡说,那几年很多百姓都迫于生计离开海岛。
父辈:返岛打造海上大寨
再次回岛已是9年之后,邵永锡17岁。“不知道为啥,心里就是惦记这里。”邵永锡返回大耗子岛时老家已破败不堪,邵永锡像祖辈一样白手起家,在海岛上安家落户。“1950年我参加了互助组,当时大耗子村有十多条渔船,有3层楼高的大帆,一艘船能装50多袋粮食。”邵永锡说,他从船员干起直到成立人民公社他被选为生产队长,十六七艘船由他调配,根据镇里安排出海捕捞。
从那时起,獐子岛的名气逐渐在全国传开,獐子岛捕捞的海珍品成为重要渔业出口产品,岛上掀起学习大寨的热潮,每个生产队都要报任务找鱼汛。1963年后,机械船逐渐取代摇橹船,再后来有了铁皮船,渔业生产最高峰时,獐子岛半年产量达到14800多吨,产值460万元。獐子岛镇成为全国闻名的“海上大寨”,涌现了无数劳动模范。
子辈:千年渔猎一朝变革
新渔业技术超越了老人们的经验,改变着延续千年的渔猎习俗。獐子岛渔业集团潜水捕捞厂厂长张军今年54岁,算得上是第四代“闯关东”,他告诉记者,以前重达100公斤的装备如今换成进口的专业潜水服,“仅这一套衣服就蕴含了很多最新科技,价值数万元。从德国引进的充气设备一台价值15万元。”张军说,现在潜水最深可达30米,这个深度在以前却是想都不敢想。
几十年前,在獐子岛人们习惯将那些带头人称作“大把式”,从拜师学艺开始,一个学徒要几年时间才能出徒,光学下锚就要半年工夫。“现在的年轻人学习范围广了,理念也不一样。”张军说,獐子岛已不仅仅倚靠渔业,已涉足了更多领域。去年,镇上完成了ISO9000国际质量管理体系和ISO14000环境质量管理体系认证,全省乡镇只有獐子岛达到两个ISO认证。
“与当年海上大寨不一样,完全是现代化企业管理模式。”张军说,以前出海,船老大有时会扣留下海货,如今捕捞上来的每一个海鲜都可能影响上市公司的行情,再也没人动那个心思了。
孙辈:百年迁徙出岛离海
如今,第五代、第六代“闯关东”已崭露头角。王天勇的两个儿子没有继承他的潜水事业,如今在獐子岛集团从事管理工作,孙子们离得更远了。“只有大孙女跟父亲留在岛上在集团工作,二孙女在大连一家银行工作,孙子还在念书。 ”王天勇说。
邵永锡家也是这样,大孙子继承家业,仍在集团养殖公司工作,二孙子和孙女都到了大连,一个搞运输,一个在集团大厦做行政。邵永锡有些感慨,如今岛上的年轻人越来越少。
獐子岛出岛离海的年轻人并不在少数。记者了解到,目前岛上在籍人口大约1万多人,其中已有近半数不在岛上生活。年轻一代追寻着先人的脚步,再次跨海漂泊。 “但是他们其实是在更广阔的领域诠释海洋文化。”獐子岛镇宣传干事王天俊告诉记者,如今獐子岛的发展仅靠渔业知识是不够的,因此出岛离海也是一种必然现象。王天俊 首席记者王博文 文/图
“当时出海风险很大,由于缺少气象预报和专业导航设备,船员们靠观察云彩预测天气:‘朝看东南,夜看西北’。早上日头上有横线就是要刮风,傍晚云彩走得快也不好。 ” ——邵永锡英雄故事
潜水王:2月下海捞数百只鲍鱼
王天勇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全省知名的劳模之一。他是镇里的潜水员,在20多米深的海底捕捞野生鲍鱼、海参。潜水这个行业是日本人引进海岛的。据镇志记载,1932年,日本人池田喜治郎开办云丹工厂,购置了潜水器捕捞海参,池田在岛上大肆敛财,盘剥渔利。跟随池田的中国员工偷偷学来技术,成了海岛第一代潜水员。
王天勇说,那时全套装备重达100公斤,氧气靠人工在岸上打氧,为了采鲍鱼海参,下潜时不便戴手套,手指冻得僵硬变形。尼克松访华那年,獐子岛接到上级通知为国宴采捕鲍鱼,那是2月份海水最冷,王天勇下海摸了一天,采捕到数百只鲍鱼。这件事让王天勇声名大噪,《人民日报》专门报道了他的故事,他成了全国闻名的潜水王。
在王天勇家,最醒目的是一行镜框,上面镶嵌着他23年潜水生涯所有的荣誉,《人民日报》的那篇报道保留至今,身穿潜水服的王天勇在报纸上那么潇洒健壮。常年水下作业给王天勇的身体造成无法修复的损伤,82岁的老人患上高压病,腿部行动不便。
“现在他们条件好了,公司购置了高压氧舱,上岸之后立即送到里面恢复身体。 ”王天勇说,当年的潜水条件与今日简直无法相比,不但保暖而且轻便。 “我干了23年也赶不上人家干1年的。 ”
来源:中国糖酒网信息中心